午夜，三环路高架桥上空空荡荡。
白色的大型冷藏运输车匀速行使着，货厢内的乘客们沉默地随意分坐在零散堆积的货箱上。
“喂……凉。”蓝色的壁灯光中，一个清秀的少年开口说道。
“嗯？怎么了？犽羽？”
回答他的青年声线隔着防毒面具，强烈的阻碍感颇为刺耳。
“为什么你喜欢用枪呢？明明类型是元素系的……”被称作犽羽的少年双手抱膝，口唇埋在双臂中，低头看地。
“因为实用啊，还有其它的理由吗？”凉提起手中的汤姆逊靠在肩上，说完后重新垂下。
“实际上发挥作用的时候很少吧……实打实地在烧钱是真的。”货厢后门的角落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子小声地评论道。
“烧钱吗？我不否认。能取得相应的战术效果，那就值得。”凉打量着手中的M1A1：“对于大范围固定目标，我很乐意给他们一发火球，对付单人之类的小型目标……还是它更靠谱。”说到这，凉摊开左手耸了耸肩：“总不能为了攻击一只猫炸掉一间店铺吧？用这玩意最多在墙壁上留几个孔，善后处理好做啊，也算是给后勤部减轻压力吧。”
“这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吗？战场上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命吧，还有闲心考虑环境保护的问题，你真的是中国人？”一段嗤之以鼻的评论从斜角方向穿来，那张不友善的白人面孔咄咄逼人，带着浓重俄语音调的中文一字一句地向着凉挑衅道。
“那么，我亲爱的达瓦里什，您能不能告诉我，除了这个——”凉摇了摇手中的汤姆逊：“有什么魔法能更有效又高效地代替它？”
“同样的进攻方式里确实没有，但是——”话里带刺的声音忽然变得极近，一只手搭在汤姆逊的枪身上：“你这破烂也未必能有什么卵用。”
“你认真的？”凉的声音里戏虐成分越来越浓了。
“……瓦西里，够了。”
“……哼。”
瓦西里松开手，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。
“谢谢，阿芙洛拉。”凉朝着出声劝止的方向点头致谢。
“还请不要介意，他只是没有酒精摄入所以烦躁。”金棕色的长发盘在头顶，一身女式西装的阿芙萝拉优雅地坐在货物堆靠近车顶的地方，俯视着下方的小小争端。“战斗方式因人而异。充分利用自己拥有的每一种能力，无论是魔法类还是非魔法类，能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就好。”略微停顿一下，她看向埋头沉默的犽羽：“内心的强韧也是一把武器，为什么你的心剑总是指向自己？”
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犽羽没有回答，目光中充满迷茫。
“别说了，这小子只是没胆子杀人，懦夫。”瓦西里斜了犽羽一眼，语气满是不屑。
“我的师傅也是日本人，他一直告诫我：千万警惕愚钝的心剑在战场上化为逆刃。你必须突破这份心障……犽羽。”
阿芙洛拉的柔和声音并没有消除犽羽眼中的迷离，他闭上眼，把整个脸埋进臂弯。
“没用的，他就是个孬种。”瓦西里转过头不再看他。
“好了好了，说这些没什么意思，来聊聊其它的如何？”凉生硬地打算强行转移话题：“比如……这趟会有什么类型的人来找死？”
“……气压很低……不详的预感……”冷冰冰的童声从凉的背后传来，淡天蓝色洋装与白丝的组合中，蓝色瞳孔的小女孩喃喃自语，摊开的双掌里凝聚着一个压缩空气形成的小球。“凉，瓦西里，安全；犽羽，阿芙洛拉，危险；我，艾雅，死定了。”像是在给过家家的玩偶分配角色一般的语气，内容却一点也不天真可爱。
“多……尔……为什么我……和你……死定了…………？”窝在角落里的黑框眼镜弱弱地抖出一句。看得出，她对多尔的预判深信不疑。
“实力。凉，最强；瓦西里，第二；阿芙洛拉，第三；多尔，第四；艾雅，第五；犽羽，不知道。”多尔静静盯着掌心的气体球。
“装神弄鬼……上一次也是这么说，还不是全打死了？”瓦西里干脆侧身躺了下来，仿佛0℃左右的货箱是普通凉席：“公司里就不能多个有出息的家伙把这个小鬼挤掉吗？每次都要和她一起干活，好烦。”
“没办法啊，元素系的魔法使本来就少，气属性魔法最强的只有我们的小多尔。”凉转身摸了摸多尔的头。“虽然现在还比较弱，再长大一点还能变得更强的，我看好你哦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多尔没有接话，小脸微微红，似乎是害羞了。
“啧，一副这么可爱的小样，杀起人来倒是一点都不手软。”瓦西里似乎有点忍受不住酒瘾，从上衣口袋掏出两条鱼干，扔进嘴里咀嚼着。
“这是优点啊，能让敌人失去防范的可爱外表，多适合突袭。”凉转头看着犽羽：“说到这个，你该好好学学小多尔，为什么杀人总是下不去手呢，每次都还要我们帮你补刀。”
“犽羽，可爱。所以，战斗，不合适。”多尔合掌拍散手中的空气球，大眼睛萌萌地盯着犽羽看了好一会儿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，被多尔说可爱，那你是真的非常可爱了啊，犽羽！”凉的大笑回响在货厢里，没一会儿，戛然而止。“说点正事。艾雅，从出发到现在有什么异常么？”
“没有。没发现非常明显的魔力波动，精神链接也保持良好，没有干扰迹象。”艾雅闭着眼回答道，同时扶了扶黑框眼镜。
“很好……还有10分钟到达指定地点。”凉握拳站起，口气充满得意和成就感。“这一趟也平安搞定，8倍的佣金轻松到手，太舒服了！我就说嘛，这么点货也小题大做，货主实在太神经质了，傻子的钱不赚白不赚……呵呵……”
“大意失荆州，凉。冷静。”多尔站起来，趴在凉的肩膀上，小拳头轻轻敲了一下凉的作战头盔。
“是啊是啊，没有完全到达之前，这么说太早了，嗯。”凉隔着头盔摸摸后脑勺，重新坐了下来。
“噗，你们怎么和兄妹一样。”阿芙洛拉忍不住笑了出来。这场面看上去，确实很像可爱的小妹妹在向兄长卖嗔撒娇。
“啊？你小的时候可从没像多尔这么可爱过啊。”瓦西里转成仰躺，目光斜向坐在上方的阿芙洛拉。
“……你闭嘴。”显而易见的不快瞬间笼罩了货厢上部。
“好好好，你很可爱，现在也是。”瓦西里再翻个身，留给阿芙洛拉一个后背。
“哦？这个说法不错啊！要有个多尔这么可爱的妹妹我很高兴哦！”凉满脸期待地凑近多尔：“小多尔也是这么想的吧？来，叫一声哥哥试试看！叫嘛！”
“不要，凉，不可爱。”多尔摇摇头，拒绝得干脆俐落。
无视凉的沮丧，多尔跳下货厢，走到犽羽面前。
“哥哥，多尔想要犽羽。因为，很可爱。”
说着，多尔拉住了犽羽的胳膊，轻轻摇晃。
犽羽抬起头，非常意外地看着多尔。
“怎么会这样！他到底哪里比我可爱！啊，是因为脸吗，是因为我这个装备吗？多尔你知道的，在公司我可不是现在这副模样的！论外表明显是我更帅气啊！他只是比较清秀，综合素质上我更强一点！为什么拒绝我！明明连个人都杀不了！……”
“……凉，好难看。嫉妒，好丑陋。”
多尔看着手舞足蹈语无伦次的凉，小小的眉头一皱，发出会心一击。
“呃啊——我好伤心啊！”凉的沮丧比刚才更严重了，似乎能透过头盔看到额上的满头黑线。“我抗议！我不接受！我——”一句话没说完，在凉转身的时候，手肘碰掉了一个货箱。
“啊——”这一声呼喊中，包括在场的大部分人，只有一个人说出了不一样的台词：
“没关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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箱子没有掉在地上。千钧一发之际，多尔用压缩气流托住了它。
“呼……好险。”阿芙洛拉代在场的其他人松了口气，每个人都捏了把汗。
“这一箱编号9684XTPA，我看看货单……内装物价值4604万元。”艾雅在角落划动着手中的移动终端。“要是打碎了……你上两趟的报酬都得赔进去吧，凉，外加绝对没份的年终奖金。”
“这不是我的错！是他们害我这么激动的！”凉抱头蹲坐在货箱上，嘟囔着恐怕自己都不信的借口。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不知道说什么好的犽羽，只好尴尬地干笑着。
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
“唔？怎么了，多尔？”小小的喧闹中，犽羽发现多尔的表情越来越严肃。
“好轻，空的。”操作气流放下箱子，多尔轻轻地说。
“这……艾雅，货物重量是多少？”阿芙洛拉的声音感染了多尔的严肃，几秒后，角落里艾雅的声音颤抖地传来：
“15kg……一点重量感都没有吗……多尔？”
“没有，空的。”
多尔用力地摇摇头。
凉、犽羽、瓦西里相互对视一眼，一起点了点头。
一枪打坏箱沿的锁定模块，凉打开箱，内部空空如也。
“这个也是！”瓦西里随手拎起一个，一拳砸开，空的。
“这个……也是空的。”犽羽左手拎起一个箱子，右手提起被凉打坏的空箱，两手的重量感几乎一样。
“左手，360.5kg；右手360.2kg。全部，空的。”多尔直接用气流托起了两堆货箱，感应了一会后，摇摇头。
阿芙洛拉没有去碰手边的箱子，抬手抵住下唇，静静地思考着。
即使不考虑在场的人全都身经百战，现状的诡异与危险程度，连个傻子都看得出来——出资市场价8倍的佣金，雇佣安保公司排名最前的实力者，护送一堆空箱子。如果说这当中没有阴谋，鬼才信。
“……还有多久到达目标地点？”凉端起枪，声音变得前所未有地沉稳。
“保持现在的行驶速度……3分30秒后…………”艾雅的声音依然在颤抖，但内在精神并非恐惧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亢奋，犹如被长期捆绑的精神病人即将脱开枷锁。
“气压，还在降低。”多尔身旁的气流卷动渐渐凝聚，几秒后，她双脚离地，魔力的蓝色光芒凝聚成一圈光晕护住全身。
“来者不善，善者不来啊。”阿芙洛拉撩了下侧发，握住身旁的武器，纵身下地。那是一把武士刀。
“……这么想找死的话，我成全你们。”一个箱子被瓦西里一拳打碎。
“……艾雅，警戒范围内还是没有异常吗？”犽羽忽然问道。
“没有……怎么了？”艾雅有些不解地问道。
“我们的索敌范围可是1500米半径，有什么攻击方式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外打过来，保持杀伤力还没有任何痕迹的？完全不可能好吧。”
瓦西里的话犽羽并没有在意，依然在暗暗念叨着：
气压……一直降低的气压……陷阱……有预谋的攻击……
“不用太费神考虑对方的进攻方式，我们会让他们知道，什么伎俩都是徒劳。”阿芙洛拉拔刀出鞘，神情充满自信。
“离到达目标地点……还有2分钟……”艾雅的声音越来越阴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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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一时刻，肉联厂仓库上方，1800米空中。
“啊～～～总算完成了。”
斯蒂芬妮大大地伸了个懒腰，满意地看着面前的成果：一个长40米、宽10米、厚2米的压缩空气砖。
“虽然和我说‘要秀一场大的’，但要怎么做都没和我说啊……人家很笨的哦……最不喜欢猜谜游戏了。”坐在空气砖上，斯蒂芬妮看着宝蓝色的夜空，自言自语地咕哝着。“人家别的又不会，只能试着做这个了，这个大小……应该够大了吧？等下会不会砸不准啊……呜咕。”
和多尔一样，蓝色的魔力光芒凝聚在斯蒂芬妮的身周，形成一圈光晕，身周的气流疯狂卷动，强行托着这块质量极大的庞然大物浮在空中。
“……行动开始。”
精神链接中传来白狼的信号，斯蒂芬妮一下跳起来，在空中翻了个滚。
“OK！～看————招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”
巨大的旋风忽然消失，万有引力的作用下，近乎800kg的空气砖急速向下坠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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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少女，你可知道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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